初秋，从洪江古商城，到高椅古村，再到黔阳古城，阳光还有着夏日的余威，山依然青，树依然绿。或许因为此行的主题是怀古怀旧，“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行走间，我的脑际总是泛起这句词。

　　洪江古城被誉为中国最值得去的十个风情小镇之一，但以我走过的周庄、凤凰、九寨等仅有的几个来说，洪江，最值得去看看。或许是因为交通不太方便之故，和其他古城不同，它可贵地保留了一份应有和难得的清净。按渡娘的介绍，洪江古商城坐落在沅水、巫水汇合处，鼎盛于明清，以集散桐油、木材、白腊、鸦片而闻名，是滇、黔、桂、湘、蜀五省地区的物资集散地，素有“小南京”之美称。现仍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建筑，如窨子屋、寺院、镖局、钱庄、商号、洋行、作坊、店铺、客栈、青楼、报社、烟馆等共380多栋，总面积约20万平方米。”

　　简介只是简介而已。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深刻感受到昔日西南小都会的繁华，也正是这种繁华印迹会给你深刻震撼。从保存较完好的各类商号洋行和官方机构，到当时身家显赫的诸多高宅大院，如今只剩斑驳青苔，垂朽空阁，让人恍觉浮生如梦。

　　对于洪江古城来说，随着陆路交通的发展，萧条和衰败自是必然。而侗族人聚居的古村高椅，至今较为完好地保存着一百多栋明清古建筑，且还有着茂盛的生产生活气息，也是得益于交通的不发达。高椅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形于一个太师椅，因此得名。一条条青石巷，一道道马头墙，一扇扇窗雕花，无不透着古朴幽远。也有诸多高门大户，从繁复窗花上“一路封候”等诸多物寓，从一砖石一片瓦的诸多讲究，从宅第风水的颇费匠心，可以窥见昔日主人的显赫威仪，但如今或是蛛网丛结，或是物残人非。

　　大地原本平凡，只是因为不同人的活动，平凡的地方也就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比凤凰和丽江发源还早的黔阳古城保存很好，但是，它还不如旁边的芙蓉楼有名。芙蓉楼其实平常，但因为王昌龄的一首诗，它就名满天下。“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短短二十八个字，千百年来，无数人从中读出了相同的感伤。

　　我问同行的姜福老，“到底有什么可以久远和永恒?”

　　这是一个很多人都曾思考的问题，但或许只有在面对繁华衰败强烈对比的时候，这种思考才会来得更为深切和突兀。任何物质的东西，都无法永恒，而且速朽得让人悲悯。唯一能够留下的，反而是看似无比虚无的精神。

　　有些流传下去会是美谈，有些流传下去，则是荒诞。初进怀化，我们奇怪地看到怀化有个洪江市，还有个洪江区。导游介绍，现在的洪江市是原来的黔阳县改名过来的，现在的洪江区是原来的洪江市更名的，洪江区虽也是县级机构，但只有一万多人口，且至今没有被国务院批准，是个“怪胎”和“畸形”。更名的背后肯定纠葛着利益，是非功过当由后人评说。

　　很多的执着和纷争，放在历史的后头来看，会有完全不同的认知。当事者如果想到这一层，是否会有不同的做法呢?

　　所以，浏览古迹，很多人的感慨应是相同的。比如一千多年前王安石便说出了我的心声，“忆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无论曾经多么悲伤欢喜，无论曾经多么荣耀卑微，无论曾经多么地爱，或者多么地恨，时光逝后，但寒烟衰草凝绿而已，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