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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土之恋】学子寻根

来源:今日宁乡 作者:陶志高  编辑:陶湘 2012-04-13 11:4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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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家在东湖塘镇。从小一到高一,我在那里读过四个学堂,我只知道当年读初二的祝和中学,在我初中毕业不久就停办拆除了,而其它三处不得而知。岁月悠悠,人生匆匆,不知不觉中,我离开学校已有三十多个春秋了。不知是一种怀旧、还是一种感恩情结的缠绕,近年来,想重回学校去看一看的心愿与日俱增。

  春日回家探亲,乡村杨柳依依,桃花烂漫。邻家伢妹子三五成群,欢欢喜喜上学的情景,顿激起我追寻儿时学府的兴致。于是,跟父母招呼一声后,便一个人出发了。

  我行程第一站是大屋堂中学,1976年我在那就读一年。独自走在乡间小道,感觉农村最大的变化是楼房多了,山林茂了,鸟声噪了,人声却稀疏了,许是外出打工和城镇扩张的缘故吧。唯有池塘的鸭子依旧是那样悠悠然,与我儿时读书路上看见的没有两样。途经的家家户户几乎都养了狗,那震慑的吠声与鸟声、鸭声此起彼伏,回荡山谷,仿佛这山村俨然是动物的世界。好在我学过“治狗法”,哪怕是三五个狗群也能轻松地避过。就在刚才,三条恶狗横躺路中,虎视眈眈,僵持几十秒钟后还是极不情愿地让道了。想起“治狗法”,我不禁暗自发笑。那是有天放学回家路上,一成姓同学煞有介事地传授我“封血法”和“治狗法”,说是他爷爷的功夫。“封血法”我试了,根本就不灵,“治狗法”却屡试屡验。其要诀是:镇定,从容,笑脸,右手拇指掐中指一二关节间,口中念着逗狗声。我原深信这是迷信,后来仔细一想,这哪是什么迷信呀,狗是聪明通人性的,常言“伸手不打笑脸人”,狗也“开口不咬笑脸人”嘛!

  想着走着,一池约三十亩的渔塘印入眼帘,便知道自己没有走错路。犹记得塘堤尽头是村支书的家,房屋外观甚好。曾听祖母说,村支书与我祖上关系不赖。有回我家得罪了生产队长,他千方百计整治我家,多亏村支书解的围。我急切走近,哪还有什么房屋啊,原地只留下残垣断壁。它孤立一隅,在衰草斜阳中,更显破败不堪,令人不忍卒看。经打听得知老支书作古多年,家境衰落,后人已不知搬至何方!我徒然地有些伤感起来。

  凭直觉,大屋堂中学到了。可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的影子。只好问塘边洗鞋的妇女,她笑答:“脚踩古塘问古塘呢!”我说明来意后,妇女热情邀我进屋。原来,学校早年前便被拆了,屋场三分之二成菜土,三分之一被王姓邻居占用着。我的心情一阵酸楚,这就是我梦境中的学府吗?曾经的学子回来了,但一切已变得如此陌生。

  小坐片刻,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又启程了。大约半小时路程,我依稀看见了魂牵梦绕的社办中学。三面环山下,百余亩的斜坡上坐落着三排平房,两横一竖。我不禁加快脚步,不久便到操坪。一阵阵猪的嚎叫声夹杂着浓浓的粪臭味迎面袭来,让我惊诧不已。原来,这里已经是专业养殖场了,昔日培养人才的学府成了生猪的乐园。真不知我的那些学友们得知这一情形会是如何感想。

  不觉间来到一排走廊前,大片破烂不堪的黑漆墙壁上,残留着许多贴纸的痕迹,这是学校张贴示范作文的地方。我伫立着,呆望着,痴想着。脑海里清晰的影现出一位高瘦坚挺的先生身影。他是乡土作家,打成右派后从机关下放到这里,成了我的语文老师。在那个“读书无用”的特殊年代里,唯有他敢说:“学生不读书干什么!”这个示范作文栏就是在他的倡议下开办的。我在这个栏里张贴过多篇习作,记得有篇习作叫“窗外”,是写暮春的早晨,我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户,沐阳光,吸露气,赏山花,闻鸟语,遐想外面的世界,一个山里娃渴望闯天下的雄心壮志寓于景物之中。这篇文章被先生画了许多红圈,还附上一段精辟的评语。

  我在社办中学只读了高一。高二开学那天,先生气喘嘘嘘地跑来我家,说是给我弄了个宁乡四中重点班的名额,要速去报到。去四中读书要寄宿,每学期缴二十元钱四十斤米,父亲因为家里穷犹豫不决。先生很干脆地劝道:“没有钱不要紧,我替他出了吧。”虽然最终没要先生出钱,但促成了父亲同意,由此让我参加高考跳出“农门”,从而改变了我的人生。为了感恩早已辞世的先生,我资助了两位初中学生直至大学毕业。其中一位考上法官后特意来看我,满怀激情地说:“我也选定了一名贫困学生,准备供他上大学。”我很欣慰,但愿这种感恩之心代代相传,也算是对先生的报答吧。

  离开社办中学,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南村中学。这里当时既有中学又有小学,我1970至1975年在此读小学。学校共一百零八间房屋,双重围墙,历史悠久,在当时当地颇有名气。中国著名教育家周世钊先生十岁前后在此读书。我站在围墙内的池塘边,尽可能地回忆当时的样子,终于发现两处原物,一是大门,用四根麻石架成的门框,两扇厚厚的门板显得十分笨重;二是大门两边墙壁上依稀可辨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十二个大字,这是每堂体育课开始时必喊的口号。

  我满怀学子重归的情绪小心翼翼跨入门坎,一老妪却把我当作香客接待了!她滔滔不绝地介绍,佛光是如何降落此地,又是如何显灵显圣,邻居如何争地争房,拆迁中挖出了多少宝贝云云。当老妪得知我并非香客,而是前来怀旧的学子,脸上略显难堪后,又兴奋地向我介绍开来:来这里的学生也多啊,独个来的,三五成群的,有笑的,有哭的,还有沉默寡言的。去年这个时候,来了一对七十来岁的老夫妻,从老远的地方赶来的,做妻子的在这儿教过书,十分想念这里,想念她的学生,哭得很伤心呢!

  听着老妪的絮叨,我的思绪在放飞,那会是刘老师吗?我四年级的班主任?我脑海里立马蹦出一张青春的脸庞:长长的发辫,圆圆的眼睛,白白的皮肤,甜甜的笑脸。特别是那嘹亮的歌喉和娟秀的板书,让人羡慕不已。有一回,小学部放学前全体集合,不记得是什么原因,值班老师叫我站出来作检讨。刘老师立改娇容,怒气冲冲地迈上前台:“他没有错,作什么检讨!”那神态不容商量,值班老师只好收回成命。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支持的力量,让我长时间温暖甜蜜得发抖。后来,她随部队的丈夫去了北京,已近四十年不曾见面,没有联络信息。我多么地想对她说:“四十年来,我一直想念着您啊!”

  回家的路上,我迈着沉重的脚步,抖着灰蒙的思绪,发出深长的感叹:我儿时的学府已成过眼烟云,可我儿时的学友呀,你们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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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陶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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