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军

那年在乡下建新房后，兄妹相约到乡下过春节。看到屋前屋后空旷的余坪，寻思着像当年杜甫在浣花溪畔筑庐一样，“草堂少花今欲栽，不问绿李与黄梅。”在房前屋后种花植树，为新居添些绿意。

春节一过，春天就来了， 我们趁春光明媚的日子，兄妹几个齐上阵，四处奔波选树苗，兵分三路，一路不远百里到望城光明村选罗汉松，那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农庄，进到园内，路旁一簇簇杜鹃红的像火，粉的像霞，池边柳树已绽出嫩绿，庄主带我们来到山边，在进山的羊肠小道边两棵罗汉松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主人说：“这两棵树已种下九年了，现在要拓宽入山的路，两棵树都送给你们。”望着这心仪的名贵树种，我们连忙道谢，小心翼翼从四周开挖，生怕损坏了根须，六个人费了大半天工夫才把树从地里盘出来，在根部泥土上缠满草绳，费了好大周折才吊上了货车。马不停蹄运到了屋后的山坡上，我们如获至宝，在阳光充足的中心位置，七手八脚挖出一米见方的两个大坑，将罗汉松移到坑内，又从肖家冲杉树山运来一车黄土，覆盖住它的根部，然后浇水稳根。另一路驾车跑到桃江，从朋友家的苗圃选择了三棵碗口粗的丹桂。第三路直奔浏阳柏家花卉市场，运回了满满一车。有桃树、李树、茶花、红枫、铁树、柚子树、红桎木、黄杨、红叶石楠、紫荊花……

本想像陶渊明那般“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土地是自己的自留地，想怎么种都行。可惜房前宽敞的地坪是预留的的停车坪，只剩下两个花池，一个长方形的，一个半圆形的。几株茶花、红枫、杜鹃就把花池挤得满满当当。好在屋后是一个宽敞小山坡，在靠近菜园的顶部，栽上金边黄杨，在山坡开阔的腹地，种上李树和桃树，在山坡的东侧一字排开，种上三棵丹桂，在临水景荷花池的四周栽上柚子树。在亭子的旁边种植几竿翠竹，几棵铁树。在坡西侧间种上紫荆花和红桎木。

一年后，最先开花，为我们带来惊喜的，是那三棵丹桂，记得在临近中秋的那个周末，走到后山，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抬头一看，在阳光下一树树桂花橙黄闪亮，每一片树叶仿佛都盛着一捧剔透的红光，满树芳华，光影闪烁，让人移不开眼。忍不住走到树下定晴一看，层层枝叶下藏着一簇簇一丛丛晶莹的桂花，红红的，泛着金光，娇俏的模样，煞是可爱，正幽幽吐着芳芬，阵阵幽香直往人的灵魂里钻。忍不住叫人感叹秋天的美好，“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两年后，李花和茶化相继开了，李花白、茶花红，白的赛雪，红的胜火，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等到李花落了，长出枝叶，结了李，青青的小球爬满枝条，一串串把枝条压向地面。潢目的春色犹如梦境，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桃花和紫荆花在春风里露出了笑脸，只见桃树努力将枝干超越柚子树伸向水景，在荷花池上开出花来，一枝枝红似火粉如霞，热热闹闹掩了半个池面，招来了蜂和蝶，花瓣落到水面上，几尾红鲫鱼，追逐着吞食桃花，弄得花瓣在水面上一沉一浮。咳嗽一声，鱼落荒而逃，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一树树桃花和紫荆花。引来了在菜园劳作的人们，山坡上花朵点点，人影绰绰，有的盛夸桃花色彩艳丽，有的喜欢桃花的婀娜多姿，有的醉心桃花芳香四溢。桃李无言，下自成蹊。人们不知不觉沉醉在桃花的灿烂和芬芳之中，不知归路。

想不到比桃李娇气的是罗汉松，两棵只活了一棵，本来一直认为这松可以斗霜傲雪，是树中的伟丈夫，不止一次设想了等冰雪来临时，罗汉松傲然挺立，任寒风呼啸，我自岿然不动。“待到雪化时，方知松高洁”。那份雅致坚强一直令我神往。然而万事皆有缘，我与之缘浅，活了一棵，已是上苍的眷顾。

长得最茂盛的是红叶石楠，当初在山坡顶栽成篱状的，春秋长出的新梢如一丛丛火苗，远远看去，一条长篱好像一条火龙婉延在山坡上，十分引人注目，妙不可言。那些散种的，株株挺立、叶叶生动，日夜斯守在山坡上，如球如柱，朝晖夕阴，红叶灼灼，一阵风来，叶舞枝摇，若遇春雨，嘀哒有声，大雪纷飞，凌霜傲雪，年年月月在这般平淡里自在怡然。

没想到自己种几棵树竟也是神交古人的平凡之举。古人云：“树荆棘得刺，树桃李得萌。”古代文人墨客皆有春天植树的习惯。白居易就是种树达人，有诗云：“手栽两松树，聊以当嘉宾”。任忠州刺史植树种花，留连诗酒。东晋陶渊明归隐田园，在门前植五棵柳树，自号“五柳先生”。苏东坡在苏堤种桃植柳，树树桃花间柳花……古往今来，原来人们都乐于在春天播种植树，为大地添一抹绿色，让生活平添诗意，增眼前一派生机，给内心添一丝欢喜。

望着当年亲手种下的一棵棵小树，现已郁郁葱葱，青翠溢山坡，心生一念：房因有树添绿意，人生有树生诗兴。拥一山树，自有至乐。

（作者系市教师进修学校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