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记忆中家乡的年味

来源:今日宁乡 编辑:卿雪 2022-02-09 09:22:49
时刻新闻
—分享—

杨跃清

当气温遽降,龙田境内的瓦子寨、桂岩山、王安山、祝融峰、扇子排等山头相继白头之后,年就踮着小脚颤巍巍来了。它挥舞着手中的拐杖,指挥淳朴的山民往来穿梭于龙田的集镇,购这购那,其中包括与龙田相邻的安化、涟源的周边乡民。往往,乡民们背一篮自制的山里土特产出来,又带上一篮子较为精细的商品回去。在这个当地人看来不亚于大城市的集镇上,有很多特色乡品在此交易,有不同口音在此交流,有不同乡俗在此传递,有不同文化在此碰撞,有不同人情在此交融。

那时,作为小孩子的我们,因年的喜庆,从腊月开始,父母亲的管教便宽松了许多,做完他们交代的家务活以后,多数时候,是去集镇上凑热闹,从街这头游到街那头,要不就站在哪家店铺门前数人头。从家里到集镇的山路有三四里,且一到腊月底,常常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浆路,但每天不去集镇上报个到,心里便不踏实。而腊月底的集镇,泥浆更深,好几寸厚,只有穿了套鞋的人才能勇者无惧。

说是集镇,其实就是一条十字形公路的两旁建满商铺,龙田人不叫集镇,直接叫它十字路。热闹的集市,就摆在十字路两旁的泥浆里,所有的店铺会将琳琅满目的商品,用一张或几张简易长桌甚至是竹篾凉床摆在自家门口。只有供销社的商品才规规矩矩摆在柜台里,特别是那些连环画故事书,就摆在进门的显眼位置,那么诱人。其余的零担摊贩,便是在泥浆上铺张塑料布陈列商品,还有一部分兜售自家山货的,连塑料布都省了,直接用带过来的竹篮子或篓子进行交易。商品就摆在那里,和主人一样朴实无半点假色,卖不卖得出去,主人亦不慌乱,闲闲地坐着或蹲着,和扑面而来又逶迤而去的熟悉的乡民一一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始终自然如小镇上每天的日升月落。

还有一些手工作坊或做小手艺的店铺摊位,年是管不住他们的,刚进入腊月便忙得没日没夜。铁匠铺里,炉火烧得呼呼生风,每天叮叮当当敲打不停。透过红旺炉火发出的强光,将脱衣上阵的铁匠师傅强健的身影,印在黝黑而挂满菜刀、柴刀、锄头、火钳的墙壁上。这些原本不算年货的铁艺,是乡民们趁着年底手上有点余钱,要为来年早早备好的。理发店在腊月也是人气爆棚的地方,不过分了年龄段,年少的爱洋气的女子,直奔那些连走路都要扭三扭的年轻时尚的美女理发师,一头油光闪亮乌漆抹黑的直发进去,出来顶一个乱糟糟的“抱鸡窝”,后来还兴染各种颜色的发,额前的刘海烫一片云。年纪稍长的男性便找那个将老花眼镜架在鼻头上的剃头匠,进去时万木葱茏,出来时光秃如镜,还一边摸一边咂砸连声:“光脑壳好嘞,好戴帽子。”

我对手工艺的兴趣,当然不在这些铁匠铺理发店,而是在相对寂寥的街尾的一个爆米花摊位。我喜欢吃爆米花,每到年底,总闹着母亲要打一些,而家里打爆米花的光荣使命,自然而然便由我执行。那个平时看起来比较清闲的打爆米花的可爱老头,在年关也是忙碌的。他忙着拉风箱,忙着加木炭,忙着转动挺着大肚子的黑炉子。那些饱满殷实的玉米粒就躲在黑炉子里,被红红的火舌舔了又舔。等到装在炉子一端的表盘上的指钟指向某一时刻,老人会慢腾腾站起,用皱巴巴的黑抹布包着,操起炉子发烫的那端,一手提着有手柄的这端,向近距离围在四周的小孩子吆喝一声:退开!然后将黑炉子发烫的那头伸入一个同样黑的圆筒口,圆筒的另一端系着长长的粗布袋。紧接着,有敲打金属和金属转动的声音,然后“嘭”的一声,白烟滚滚,一股浓烈的爆米花香便随着滚滚白烟四散开来。

提起炉子后的这些动作,在一两分钟内爆米花老人会一气呵成,但于小孩子来说是最提心吊胆的时刻,每个孩子都会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耳朵,眼睛却盯着那个长长的粗布袋。等老人在白烟散退之际将黑炉子提起,准备爆下一锅玉米时,小孩子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扯的扯袋子,装的装,然后看着打爆米花的主人,提着一大袋爆米花在众多孩子艳羡的目光中悠悠退场。当然大多数打爆米花的人是大方的,会分给每个小孩子一些。我也是来打爆米花的,用不着羡慕,只在一旁静静地等老人那个量玉米的竹升子。竹升子递给我时,便是我的爆米花马上要诞生了。

不瞒您说,那时候我的愿望是:长大后当个打爆米花的。

那时,集镇上生意做得好的店家,各种竹篾、铁、榨油、打豆腐等手工作坊的师傅、理发师、爆米花老人,还包括炸油粑粑的、下米粉的、补伞修鞋的,都是明星,他们的名字被龙田及周边乡村的乡民记住,家喻户晓。

一晃三四十年过去,关于儿时过年的一些场景已影影绰绰,但那个充满浓郁年味的集镇,那条通往大年的十字路,却在记忆里时常翻新。那是家乡的年味,是我们这一代龙田人特有的。

来源:今日宁乡

编辑:卿雪

阅读下一篇

返回宁乡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