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明
“六一”,热闹的节日已经拉开序幕,小区里,大街上,商场里,到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随处可见喜气洋洋的孩子。
“六一”联欢会即将开演,孩子们身着盛装,或追逐嬉闹,或准备登台。最夺人眼球的要数这些儿童,一个个都那么漂亮迷人,单说女孩子穿的裙子就足令人应接不暇。瞧,身着蕾丝公主裙,腿穿白长袜,脚蹬小皮鞋的小女孩,活脱脱童话里走出来的高贵公主;还有那身着雪白衬衫小男孩,外套青色马甲,下巴处的红领结特别夺目,那模样儿,岂不是令人艳羡的小王子?细细打量这些孩子,他们身上的服装真是好看:有运动休闲装,有派头十足的表演服,也不乏熟悉的各色校服。小女孩的服饰更是式样纷繁,吸人眼球:长裙和短裙,紧身的和宽松的,无袖的和灯笼袖的,立领的和荷叶披领的,蓬蓬大摆的和包臀流苏边的,或棉或纱或丝,或多彩或素淡,或古风或现代,或高雅或舒适……嗨,不说其他表演,就是即兴来场时装表演秀,我也会驻足静静观赏的!
身着粉红吊带大摆公主裙的小主持登台了,她的身影勾起了我的回忆,我的思绪仿佛飞到了自己的孩童时代——
记得那时上小学,学校举行合唱比赛。班主任组织我们唱《快乐的节日》,我们站在教室前的花坛边练习,“鲜艳的红领巾,美丽的衣裳,像许多花儿开放……”老师唱一句,我们跟一句。抱着要拿第一的决心,每个同学都卖力地唱着,我还多次被老师点名表扬,心中那份高兴呀,仿佛六一表演只是我一个人的专利似的。食堂里的工友利用空隙站在走廊抽烟,也乐呵呵地望着我们,听我们一遍又一遍重复同一首歌。老师觉得我们唱到比较满意时,便给我们交代服装要求,排合唱队形。服装要求很简单——女孩子穿自己最漂亮的一件花衣服,男孩穿什么要求已经记不清了。可从老师话音结束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心情不好了,我回想着自己几件常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是花衣裳,该怎么办呢?如果没有花衣裳,老师会让登台吗……接着老师安排我站第一排,我也不吱声,只是悄悄将身子往后排挪……
那时,妈妈外出学习一年多,刚回到工作岗位,全家好几口人都指望着她那几十元的微薄工资。妈妈给我们兄妹仨交了学费外,其余的开支大概是能省则省,所以我们兄妹的衣服是一个接一个穿。无奈,我这个倔强的女孩无论如何都是不肯穿哥哥穿过的男孩衣服,更何况,哥哥也并无几件剩下的衣服能给我穿。因此,我的衣服更是寥寥无几。
回到家,我马上翻箱倒柜,把自己的衣服全翻出来,一件一件清点,仍没找到一件老师说的“漂亮的花衣裳”。最后,我决定把自己常穿的那件橙黄色的布外套当“花衣裳”——尽管衣上面没有一朵花,可只有它是彩色的,且还带有许多隐隐约约不规则凸起的竖金线。我不知道,这件衣服是谁给我的,我只知道我穿着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两边的四方口袋能装小手帕,衣服还正好算合身,唯一遗憾的是两只衣袖都有大半截被磨破了,让人想起那透着光的旧窗户楞子似的洗脸毛巾,一下水,线头掉得更厉害。我告诉妈妈,妈妈同意我的决定,她笑着说,只要干净整洁,同样漂亮,并答应帮我想办法。转眼,她递给我一对灰色长套袖,说:“把这个套上,衣袖上的洞洞就看不见了!”哈哈,妈妈真是办法多!
后来,我终是穿着这件稍加“配饰”的外套参加合唱了,老师也没对我说什么,同学也没有笑话我,他们有的也如我,并没有穿花衣裳,只是穿了件平日里穿的衣服。只记得当天老师直夸大家穿得很漂亮,那时的我坚信:“大家”里面一定也包括我。我也记得那天上学路上我反复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双灰色的长套袖,套上、取下,取下、套上,她是妈妈经常戴的,似乎还带有妈妈的味道。可到了学校,我发现这双套袖似乎比我的外套更打眼,于是上台前我悄悄把它摘了下来。肩并肩站在队伍中,我的双手紧贴裤缝,只要不随意抬手,前面观众肯定是看不见我衣袖后面的窟窿。令人开心的是,我们班的合唱如愿以偿拿到了第一名。这件橙色的外套不但没有给我班级抹黑,还给我们带来了成功,我深深记住了它的故事。
转眼到了冬天,妈妈留了几斤自家地里的棉花决定给我们姐妹各做一件棉袄。裁缝师傅进门了,周围的邻居陆陆续续来我家聊天,看着师傅裁剪布料,都笑着说妈妈给孙女做嫁衣了!原来是妈妈见我们个子长得快,便吩咐师傅把我俩的棉袄做得又肥又大。黑色花布棉绸缝外层,白色起绿花棉绸当内衬,中间铺上了厚厚的软软的棉花,这件大棉袄穿在身上的确无比暖和。可妈妈并没给我们做棉袄的外套,我担心棉袄一旦沾上油渍菜汤,洗起来就麻烦了。这时妈妈把她春秋季穿的一件杏色小外套拿出来,给我当了棉袄罩衣。这件亮色的西装式外套是姑外婆寄给妈妈的,是她的当家衣服,现在,它套在我的大棉袄上,恰如其分,简直如订制的,而且,它比妹妹新棉袄上套的哥哥穿过的旧黄军装好看多了。
就这样,外面旧衣裳,里面新棉袄,到了寒假,即将过春节,远方的姨妈寄回了一大捆衣服。妈妈又请来师傅把这些衣服缝缝改改,成了我们过年的新衣裳。我清楚地记得,师傅把一件褪色均匀的玫红小立领外套耐心地一根根拆了线,翻个面,缝纫机上滴滴答答重新走一遍线,袖口分别朝里添加一个松紧圈,这件新衣裳成了我的最爱。
除夕的晚上,我把它套好在大棉袄上,然后把棉袄盖在棉被中央,那柔柔的玫红色仿佛一片灿烂的朝霞映红了我的整张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时而伸出手摸摸外套,时而起来上上厕所,多么盼望天赶快亮起来。新年头一天,我一定要最早起床,穿上我心爱的红衣裳,第一个去给长辈们拜年。有了这件玫红衣裳,再也不愁春节没新衣穿了,更欣喜的是,它还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有了这件玫红衣裳,再也不用担心杏色的小西装弄脏了,要马上洗干净再晒干或烤干。
为了我们有春季的衣服,妈妈从冬天起就开始为我们织起了毛衣,她为我织的一件浅黄色毛线开衫外套——麦穗般的匀称的针列,胸前到后背间织一道宽宽的红色圆环,大大的披领还勾上了一圈红色的花边,再配上红色的玻璃纽扣,活泼而不花哨。我穿着它从小学穿到了初中,洗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上中师也舍不得丢,偶尔还把它穿在棉袄里。当年为了节省钱买毛线,妈妈会把破旧的毛线衣拆下来,改织新毛衣,各种彩色的小团毛线经妈妈整合利用,便成了我们身上一件件“彩虹”背心。那七彩的颜色并非杂乱交错,而是呈渐变色到对比色,有规律地变化,一圈圈,一道道,像起伏的波浪,又似绚烂的彩虹。这毛线背心,穿在白色打底棉衫上,常常不再穿外套,惹得小伙伴们好生羡慕。到现在我家的衣柜里还收藏着一件妈妈为我女儿织的彩虹毛衣,好几次要将它送人,女儿却坚决不同意,硬说要留着做纪念。
如今,日子富裕了,我们再也不会为过节穿什么衣服而发愁,不过,我仍会常常想起小时候,想起那些节日里穿过的新衣裳,想起母亲,想起那些给过我们帮助的远方亲戚。
台上霓虹灯闪烁,孩子们的节日盛装流光溢彩,他们此时只要尽情地展示美丽就行,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那些关于盛装的故事永久珍藏……
(作者系玉潭中小老师)
来源:今日宁乡
编辑: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