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欢乐和忧愁几乎纠缠在一起的时光中很快流逝了。回首我的童年,寻觅那一程走过的岁月,记忆的时空里,是些许天真稚嫩的童真符号,是山岗、小道、田埂的足印,也有那田野满目稻花飘香的芬芳,还有那特殊年代里似愁非愁的眼泪与辛酸,点点滴滴从那“天真”地方而来,一幕一幕在我脑海中回荡。 ——题记
我们每个成年人都有五彩缤纷的童年,每个人的童年虽各有不同,有的是快乐的,有的是辛酸和悲伤的,有的是快乐与辛酸交织在一起的,但无论怎样的童年,它都是自己人生起点最深刻的一段。
韶华易逝,光阴荏苒,但只要一提到自己的童年,哪怕是屋前一棵矮小的灌树,一棵长在路边的杂草,小路上的一个弯道,它们都能指引我回到孩时那些往事的记忆之中。
(一)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田园小山村,童年的生活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度过的。
我的父亲出生不到一个月,由王家继抚到喻家祖父祖母,从血缘关系上讲,我本不姓喻。我长大成人后,也看到过王家的叔叔、伯伯来过我家。长兄和老弟与王家有过一些往来,但我对王家很是陌生,从心里讲,我认定的是喻家祖祖辈辈。父亲在旧社会念过几年私塾,钢笔字、小楷毛笔字写得笔走龙蛇、刚劲有力,并且能说会道,乡村周边邻里的红白喜事,父亲都是帮忙做文笔师爷的事。母亲没念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记得从一元钱到十元钱的数字都是我教会母亲的。从文化上讲,母亲与父亲比起来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但母亲对父亲的恩爱体现在细微之处,尽管那时家境贫困,但父亲吃的菜总有些特殊,母亲每餐饭前总要从大菜碗中留下一少部分菜出来,多放一些猪油,在锅里再稍加工,有时还加个鸡蛋。这是连长兄和我都不能伸筷去夹的。当然,对爸妈印象深刻的远远不止这些……
我成长的那个年代,从春天到冬天,人们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乎没有起点和终点。大家都辛苦忙碌着,家里有几个孩子的,年龄大的孩子就要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我大约三、四岁时就是照顾弟弟妹妹,到了五、六岁时,就要帮着父母分担一些家务,如扫地、烧茶、煮饭、放牛、割牛草等。每天很早起床,牵着牛,背着篓子,上山放牛、割牛草。
有一天早晨,我在山上一边放牛、一边割牛草,稍没留神,牛翻过山背跑到柴角坳上一户人家的自留地上,把半块土地上的红薯藤吃了,自留土的主人发现后,把牛牵到了他家杂屋栓起来了。我是翻过一山又一山的寻找,心里又急又慌,好不容易才找着牛在这户人家的杂屋内。这家主人不让我把牛牵走,说是牛吃了他家的红薯藤,要按价赔偿,我是无法可想,只好让他去找我的父亲。到自己家后,大人商量着,我也不知赔偿了没有,反正我是受到了父亲严厉的训诫。
(二)
我约到了六岁时,一边要帮着父母做家务和旱土里的劳动,一边是上学读书。
记得我上小学一、二年级时,我们那时的大队还没有办小学,全乡就一所完全小学。从我家到大田完小读书有近四十分钟的路程。每天清早起床后,都要帮着父亲、长兄一起,要么是翻挖自留土、栽种红薯、小麦,要么是扯草、担水、浇粪。当然,年龄小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一般要在山顶上看到有同学背着书包上学了,自己才好回家吃早饭,吃完饭后赶紧一路小跑去上学,生怕赶不上上课的铃声。放学回家后,首要的任务是赶紧完成母亲交办的家务,与大人一起忙到很晚。
晚上要等大人上床睡觉后,才开始做作业。因为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目的是为了节省煤油。大人要忙这忙那,煤油灯要归大人使用。夏天做作业,有蚊子叮咬,就穿着长裤,不时用大蒲扇拍几下。冬天寒冷的晚上,有时下起了雪,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猛刮着,北风把室内的煤油灯吹得一眨一眨的, 我不时用火柴梗拔下灯芯,让柔弱的灯光更加明亮。我们那时候写作文上正稿是不能用钢笔的,必须要用毛笔,有时手冻得握不紧毛笔,双手搓几下,又放到自己口边哈几下热气,也要坚持把作文写完。有时做作业到深夜,母亲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我还没上床睡,就反复催喊上床睡觉。
由于家里经济不宽裕,我读书上学的学费几乎没有按时交过,不交学费就领不到新书。还记得有一个新学期开学,因没钱交学费,我没有新课本,就借同班同学的课本,回家后的晚上把一篇篇课文抄下来,大约抄了五、六篇课文,我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晨起来,发现书桌上的课文抄到了十多课,这是父亲晚上回家看到后,帮我抄写的。父亲的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我当时是心潮腾涌,满心的喜悦和感激。
回忆起自己清苦童年读书时的情景,百感交集。历史在向前、社会在进步,现在的孩子读书,有的是父母陪读,有的是请家教老师。我想,今天的条件好,学习的环境好,孩子应更加珍惜好这美好的学习时光。
(三)
我虽然生长在艰苦的年代和环境里,但也有孩时的开心与快乐。
农村里最忙的是春插和“双抢”,心地善良、憨厚质朴的父老乡亲,辛勤劳累的抢收抢插,经过了春的孕育,夏的成长,喜悦的收获着满满田野的稻谷飘香,春华秋实。我们一群小伙伴可以在晒谷坪的草垛上三五成群的嬉戏。那时也没什么玩具,自己把细铁条弄成一个圈,再弄个钩钩,可以滚铁环,玩得多的是打四方纸板,还可以跳方(我们那叫跳房子)。女孩子可以抛石子、跳绳、踢毽子。看到女同伴踢着毽子,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身前身后蹦来蹦去,右脚一抬、左手一甩,毽子稳稳当当飞过头顶,轻轻地跳跃着,那姿势像一只花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到了每年的五、六月间,我和小伙伴常喜欢到上毛屋堂庙叔家里玩,庙叔家的小孩多,其中有两个是哥哥辈份的,还有一个小女孩是我的同伴。庙叔家屋前的坡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兰竹,还有一颗大的桑树,枝繁叶茂,桑葚往往在我们不经意的时候就成熟了。桑树柔性极好,小伙伴常爬到树枝上采摘桑葚,桑葚长得一串串黑红黑红的,味甜汁多,甚是诱人。小伙伴不分男女,一边吃、一边开心地玩,由于吃进嘴里的桑葚太多,牙齿和嘴唇让桑葚染成了黑紫色,大家相互你看看我、我指着你,开心地又蹦又跳。
每当到了那炎热的夏夜,我们兄妹几个与邻居的小孩一起,搬着竹席、小靠椅,拿着大蒲扇,聚集到屋堂山口的晒谷坪,享受着微微清风的凉爽,听着父辈讲着田园播种后的收成,还有那神秘古老的神话、动人的传说,听过姜子牙的故事、牛郎织女的艳遇、孔明的空城记、借东风……听得我如痴如醉。夏夜的山野吹来清凉微风,融融泄泄的月光洒满山岗,山岗似乎也沉醉在那些凄迷、温婉的故事中。
(四)
由于年代及家境的贫寒,我还有一些孩时辛酸的足印。
记得有一年的农历春上,大多的家里口粮不够吃,东挪西借度饥荒。我趁星期日,背着父母,偷偷与生产队的一位同伴到了湘乡去讨米。从早上出发,到晚上天黑才回家,一天都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大约讨到了三两米左右,我那同伴一粒米也没要,全部归我了。因讨来的米是用书包袋子装的,书包袋里平时就有墨汁沾染,故讨来的米放袋子里全是黑色。晚上回到家后,心里很是恐惧,生怕父母责怪打骂,好在父母没有半句怨言和责怪,也许是完全理解我年幼时的主动而愧疚。当天晚上,母亲不知从哪借来的米,盛了一大碗饭,饭底还煎了一个荷包蛋,我吃得津津有味,顿感好似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沁人心脾,沉入无限的温暖。
我平时除了看牛、割牛草,帮父亲做一些旱土里力所能及的劳动外,还有一项任务是收捡狗粪。记得在一年深秋时节的一个晚上,天空碧澄澄的,像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月亮显得分外皎洁亮晶,又高又远,如同一盏大灯笼,把整个小山村照得通亮。月亮的光,从窗户木条缝间隙直射入房内,我误以为是已经天亮了。那时的农村没有几家有手表、时钟的,就连生产队出集体工的时间,也只有生产队长一个人掌控,出工时把闹钟放在田埂上,以便掌握收工的时间。我急忙翻身坐起来,穿好衣服,起床拿起粪耙、小粪箕,一路小跑出门去收捡狗粪。因收捡狗粪的人很多,一般要赶早,去晚了别人都收捡完了,只能无获而归。我一连收捡了好几个屋堂的狗粪。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母亲的喊声:“小冬啊,赶快回来喽,现在还是半夜呢!”母亲的喊声在夜空中好似来得很远,子夜的乡村常是万籁俱寂,母亲的呼喊声刺破了酣卧在天地的村落,我应声答应,急忙往回走。陪伴我的只有那寂寥的夜色,子夜的我悄悄地行走在山间的小道上,两边野草上的露水已打湿了我的裤脚,月亮把树枝、幼草的影投射在小路上,花花点点,悠悠荡荡,宿鸟在树枝上发出咯咯的声音,小虫子也在草从里发出吱吱鸣叫。那时的我心里就想着要赶在别人的前面,多收捡些狗粪,使自留地里的庄稼有个好收成,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爹娘。
想起这些小时往事,我心里确有一种酸酸的,涩涩的感慨,只觉一股酸楚蔓延在脑海。
在我童年纯洁无睱的记忆烙印中,有天真无邪的笑容,有起落沧桑岁月环境下,一次次孩时磨砺的痕迹,也有艰难困境中独有的开心快乐。茫茫天宇间,漫漫时光里,我生在那样贫困的年代,长在偏僻的山村荒凉田园,那些梨花似雪,天真无邪的日子,开启了我微弱的思想,我不知道是谁,把这一切安排在身旁,我却知道是什么,是谁给了我生命,是谁给了我知识,给了我生长的能量,我懂了,我应该懂了,我知道这是父亲宽厚的臂膀,是母亲慈祥的泪光,是我的老师,还有我那上下邻里长辈。心中的感动话语我从没有说出过口,说给我童年时期的贵人听,因为我感觉到没有必要,我不想用世间的词语,我怕一不小心玷污了彼此的那份情份,只想用自己的一生去温暖、去回忆、去感知、去铭记此生的真正拥有……
来源:今日宁乡
作者:喻锦东
编辑:喻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