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春

　　母亲打来电话，说邻居家又杀年猪了，问我买多少斤肉。乡下的猪肉比城里的好吃得多，自然要买几斤。在农家，平时很少杀猪，一般都是卖了换钱。只有过年是个例外，进了腊月，有些人家开始杀年猪了。

　　杀年猪了，乡村的年味渐渐浓厚起来。听到村里肥猪此起彼落的嚎叫声，孩子们也知道就要过年了，于是踊跃欢呼起来。

　　杀年猪的前几天，一是要给猪清肠，尽量少喂食。二是要预先和村里的杀猪匠约好。一个村子只有几个会杀猪的匠人。年关将近时，杀猪匠有忙不完的活。头天晚上，主家去匠人家把行当拿过来。行当也没什么，一把水壶，一根约五尺长的挺棍，一个铁挂钩，一副棒槌。杀猪刀则是杀猪匠自己携带。

　　杀年猪的前一天，一切准备都要就绪。水缸的水不仅要灌满，还要到邻居家借两副水桶，蓄满水。备足烧热水用的干柴，洗干净一块大门板，准备两只圆脚盆，还有新鲜的棕榈叶，两条长凳，一副坚实的长梯。另外就是祭祀时用的香和纸钱、鞭炮。

　　一大早，主人就先在灶上烧上一锅水。柴火烧得越旺，预示着来年生活更旺。水快要沸腾时，主人家把猪栏里喂养了近一年的肥猪赶出来。早已等候在门外的汉子们按先时的分工，或揪猪的耳朵，或拉猪的尾巴，或者拽住猪的前腿或后腿。杀猪匠不慌不忙地拿起铁钩子以一个黑虎掏心的动作钩住猪嘴就往前拖。一群人合力把猪稳稳地拖到两条并放一起的凳子上，并死死地按住，使猪动弹不得。

　　这时候，主家忙着烧香烧纸钱放鞭炮祭神灵，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孩子们在猪的嚎叫时就捂住了耳朵，胆子大的男孩子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兴奋地站在一旁观望，胆子小的则躲到了大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胆战心惊地看着猪作垂死挣扎。主家人见杀猪匠手持杀猪刀快要动手时，飞快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接猪血的盆子放到猪头下方。杀年猪是有讲究的，要一刀下去，一刀封喉，一刀剜心，一刀毙命。若补刀，据说会给主家带来霉运。因此，杀猪匠动作要干净利落和快、狠、准。只见杀猪匠将早已磨得寒气逼人、雪白闪亮的杀

　　猪刀，对准年猪喉部一刀捅去!一股血从被杀破的地方喷出，开始时如火山喷涌而出，尔后如平缓的小河慢慢流淌，猪由嚎叫转为呻吟，慢慢地没有了声息。猪四蹄一蹬后，杀猪匠喊声“起”，猪就重重地被汉子们掼到了地上。

　　接着是给猪通气。杀猪匠先将挺棍贴着猪皮切口捅入，从脚一直捅到耳朵部位，换个方向，通过猪的腹部，又捅到猪的另一只耳朵，接着再换方向，猪身各处都要捅到。然后是吹气。杀猪匠鼓起腮帮用尽吃奶的力气吹，旁人则拿棒槌在猪的四身，或敲、或打帮着引气。猪身鼓胀起来后，杀猪匠提起装满开水的水壶从猪头浇到尾，一边浇一边试着扯猪毛。猪毛容易扯出时，拿起刀刮尽猪毛。

　　开膛是细致活。把坚实的木梯，斜靠在墙上，用铁钩把整个猪倒挂在木梯上，猪肚皮朝外。杀猪匠轻轻地用刀划开肚皮，理出粪肠，然后小心地梳理着内脏，剔油顺肠，摘肝取胆。杀猪匠按主家要求把猪肉切划成条块状，每块再用棕榈叶系好，挂在厨房的火炉上。这时，杀年猪才算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