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夏天,我都在埋头写一部也许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小说,我写得很苦。这个夏天,我失去了很多,甚至差一点失去了卑微的生命。我在懊热、烦闷的斗室里苟延残喘。当我觉得我是在用我全部的生命作赌注之时,精疲力竭的我就像在拳击台上遭到了致命的一击:我踉踉跄跄地倒下了,耳边有呼啸声,有观众幸灾乐祸的喝彩声,裁判毫无怜惜的计数声像在催命……就这样,我倒在了那间令人窒息的斗室里,在一张破凉席上睡得昏天黑地,我醒来时是一个夏日朗朗的上午,过去的一切恍若隔世。这时,我听到了蝉声,听到了它的透明、悦耳的歌唱……
我溜下楼来已是黄昏,迎接我的却是家人的惊喜和随之而来的父亲一记重重的耳光。我怎么也没想到,曾与我相依为命、形影不离的妹妹,碰巧在今天成了水鬼。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竟像一块石头砸在我的天灵盖上,死亡的恐怖一下子涌上了我年 少 的 心头——死亡,我的一切语言、事业和知觉的死亡,整个可见世界的死亡,都是无可挽回、无可避免的——以至于每到夏天,我都要将那个故事同死亡连在一起……
秋天来了。
我独坐窗前,那个少女夏天的往事历历在目。写了整整一个夏天尚未写完的厚厚一叠稿纸仍静静地摆在桌上。此时的我,心静如水。我不希望能给世人留下什么鸿篇巨著,但它毕竟是我的声音我的歌唱,是属于我的。蝉声是翕来愈凄清了,它是否在提醒人们:要珍惜生命啊!乍凉的秋风挟裹着一两片青黄的树叶,无奈地从我眼前飘过,朋友,你听到叶子坠地的叹息声了吗?我蓦地记起法国作家马尔罗的话:
——正因为我只能无所选择地死去;所以,我要选择自己的生!
来源:今日宁乡
作者:廖桂英
编辑:陶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