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7月10日,宁乡县作家协会组织省、市、县作家“穿越千年美丽——炭河里”采风,观看了炭河里国家考古公园遗址后,我们来到了青羊湖。
三伏天的太阳十分刺眼,天空中像高悬一盏白炽灯,欲将地面烤干。当我们从大巴车里走上青羊湖大堤时,顿觉脸和手如孩时抓把谷子往热锅里炒爆花似地皮肤炸开了。可侧身一望,青山、碧水、蓝天相拥相融,微风轻拂,心情陡然凉爽了许多。我们次第登上游轮,“嘟——”一声汽笛鸣叫,游轮徐启,俨然一条海豚在平静如镜的海面上滑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我的思绪也伴随着平湖波涛汹涌开来。
1958年9月,父亲参加黄材水库工程建设。宁乡十四个区,除第一区白马桥、第七区老粮仓自修小型水库外,其余十万青壮劳力一律上工地。寨子山主坝轴心长347米,底宽377.5米,民工们在此摆开战场。
天蒙蒙亮,高音喇叭叫起来了。早餐后,工地上人山人海,民工们面向大堤里外排成上百路纵队,一路挑土进,一路空箢箕出,如蚂蚁盘食抬头不见首尾,惟似长龙蠕动。抬石硪打夯的四人一组一绺儿排在土堤上,那些高墈避风处塞满了摇箩,妇女把小孩也带在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定胜天”巨幅标语橫亘大堤,好不壮观。筑堤定额,每个劳力每天必须完成好多土方才计算一个工日。三九严寒,民工必须穿单衣或打赤膊,挑土飞跑,一路打“啊嗬”喧天,显示群情高涨,干劲冲天。为了赶进度,有时夜晚加班至十点多钟,这叫“放卫星”,民工们最怕连夜“放卫星”了。那些体弱多病,家庭出身“地、富、反、坏、右”的,还要经常挨批挨斗。
黄材水库筑堤,搬掉五座山头。山头全部是粘性黄土,每层填土二十厘米,就必须往返打夯三遍,要筑得黄土堤油光发亮。验收时,用锄头随意取点挖一小氹,放上水,以水不浸下去为合格。还有一种验收方法是,从铁铺定制一支铁杵,在土堤上随意插,凭手感铁杵插不进或铁杵尖不粘土为标准。
七年日月星辰,父辈们的汗水,夹杂着浓浓的咸味,滴在了他们每走一步的黄土里,和着铿锵脚步的力度,揉合成蜚声全国著名三大土坝工程之一的青羊湖大堤,沉淀为宁乡、益阳、望城三县市40万亩良田灌溉水系。父亲也用他的汗水,捧回了“劳动模范——黄材水库工程指挥部”奖励的搪瓷脸盆。
历史的车轮遗忘了旧时痕迹。隋炀帝继位,为实现巩固千秋帝业统治全国之目的,号令五百万劳工,历时六年,挖通济渠、永济渠,疏通古邗沟、江南河,使二千七百公里大运河全线贯通。督工者挥舞大刀,怠工者挨鞭受罚,逃逸者刀下冤魂,筑堤者不知几人生还,大堤下不知埋葬多少白骨与悲怆。元代文学家张养浩在《山羊坡·潼关怀古》散曲中写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纵观历史,大兴土木者,都是为了巩固江山社稷,时代愈迂腐,劳役愈苦重。从古代长城、大运河,到当代青羊湖,无一例外地不凝聚着在野者韬略雄才和惊天气魄,但都因当时生产力落后,也无一例外地不凝聚着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血汗甚至生命。然正是这种伟大民族汗血盐车披肝沥胆,才铸就了人类历史璀璨文明,才让全世界人民为之侧目。
游轮如箭,浪湿衣襟。我傲然挺立船头,湖水映长天一色,苍山入画卷犹新。青羊湖浩淼烟波,能不说那就是父辈们的汗水演变而成?寨子山苍翠郁绿,能不说那就是父辈们的赤膊青衫?宁乡、益阳、望城灌区旱涝保收,能不说那就是父辈们的肩挑黄土?海内外如织游人的赞叹欢歌,能不说那就是父辈们“啊——啊嗬嗬——”的劳动号子?只有前辈们的大气魄、大气象,才能有今日青羊湖洋洋大观。处涸辙以犹欢,历史的车轮,总在以劳动人民的智慧和血汗为支点,辗越泥坑,顽强向前。
来源:今日宁乡
作者:吴平生
编辑:陶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