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宿舍楼内停电,楼道里一片漆黑,在焦急的等待中,只见对面房子的主人点起了一支红色的蜡烛,那摇曳的温暖的烛光,刹那间让我产生一种恍惚而感动的情怀,那盏油灯、那间教室,还有油灯下母亲那慈祥的目光,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记忆又回到了那段煤油灯熏陶的日子。
那时,我家住在乡下一个偏僻而宁静的村子,村里人家家点油灯,但上学的氛围似乎很浓厚,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已要求开始上晚自习了。不过学校是设在邻村大队所在地的一间经年失修的土坯房,离家大约有七八里路,要过河越沟,但我们学习的兴致很浓,每当天空的周围布满落日的余晖时,我们就开始提着油灯去学校了。在夏秋时节,常常是踏着月色去。特别是在夜凉如水的秋夜,风微微地吹着,飒飒的凉意逼入人的心脾,圆圆的月亮很洁净地挂在树梢上,看上去湿漉漉的,仿佛清水刚刚洗过一样。清水河波光粼粼,似乎涌动着一河的月亮,我们时而走在月光下,时而走在河边的树影下,不时地唱几首歌词不全的流行音乐。到了教室,老师已坐在那里,我们点燃自己的油灯,一阵翻动文具的响声之后,一个个都轻手轻脚的坐下来,打开书本温习功课。油灯下,大家微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学习,似乎先前的嬉笑声从来没有发生过。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摇曳的灯光,只有翻书、写字时发出的柔和而细微的声音和老师的不时地轻声指点声。记得学校门前是一排疏疏密密的大叶儿白杨树,不时地发出沙啦啦的悦耳的声音,像乡间音乐一般,随风潜入教室。有时,不知名的野鸟也会发出一些抑扬或有余韵的声音,从远处幽幽的传来。在那一盏盏昏黄的油灯下,都闪烁着一双清纯明亮的眼睛,那十六盏油灯点燃着乡村世界一群纯净无邪的孩子的梦想,那份神圣,那份投入,那份执著,进入那样的一个油灯闪耀的世界,会让你感动不已。那一盏盏油灯,更是一盏盏心灯,照亮着我们的心灵。
至今难忘的是那个没有月亮的寒冷的冬夜,当我们从那冰冷的教室里学习完时,窗外已下起了雪,伴着阵阵寒风,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四面八方扑涌过来,就在这时,才看见教室门口远远的站着一个人,头上和身上落满了雪片,走了几步,听到一声喊我的名字,我才发现那雪地里站着的人原来是我的父亲,我没有想到双腿患关节炎的父亲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顶着寒风来接我,激动与心疼的感觉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来。父亲抖了抖身上的雪片,告诉我说他等了有一个小时了,一直在看我们学习。然后,父亲解开他那件老式羊皮大衣纽扣,把我半裹在里面,一路上,我都被一种温暖的气息所包围着,感动着……
晚上从学校回来,每次推开门总是看见母亲在油灯下抬起那张慈祥的脸,她咬断缝衣的线,赶忙从锅里端出温热的饭菜。而很多个夜晚,当我从睡梦中惊醒时,母亲依然在油灯下劳作着,她常常微侧着头,一手拿着雪白的鞋底,一手捏着针,针引着线,不时将针在头皮上擦一下,而这圣母般的特写镜头,是我少年时代最熟悉的风景,也镂刻在我的记忆中。
煤油灯熏黑了我的眼,但也熏陶了我的心,它像一束神光烛照着我的心灵,我穿着母亲在煤油灯下做的布底鞋,从小学走到大学,从乡村来到城市。现在,每次走在灯火通明的城市大街,总是想起那段点煤油灯的日子,那温暖的灯光,温暖的夜晚,温暖的日子。
来源:今日宁乡
作者:廖桂英
编辑:陶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