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向来讲究“礼”。儒家认为,君子必须掌握六种基本才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 “礼”在首位,与智力、体魄并重。《荀子》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安。”《礼记》有云“无礼,不相见也”,古俗话也讲“礼多人不怪”。其实,古人讲究的这些“礼”,原本都是礼节、礼仪,意思是说人与人之间不可忽视礼节,对人多多行礼,哪怕啰嗦一点,人家也不会怪罪。但在人们的理解中,多行礼仪不能光打躬作揖,应该多送礼物。“礼多人不怪”也就变成了“送礼多多益善”。
为减轻老百姓的送礼压力,君子们又总结了一句俗语:“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里面有个典故,相传唐朝贞观年间,西域回纥国派使者缅伯高带了一批本国的珍宝——白天鹅来拜见唐王。可在沔阳河边给白天鹅喂水时,不小心让它们全都飞跑了,缅伯高拼命追扑,只抓到了几根鹅毛。没有了见面礼,缅伯高急得团团打转。但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继续东行。他拿出一块洁白的绸子包好鹅毛,并在绸子上题了一首诗:“天鹅贡唐朝,山重路更遥。沔阳河失宝,回纥情难抛。上奉唐天子,请罪缅伯高。物轻人意重,千里送鹅毛。”缅伯高带着几根鹅毛,披星戴月赶到长安来觐见唐太宗。唐太宗看到千里而来的鹅毛和那首诗,听了缅伯高的诉说,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觉得缅伯高忠诚老实,不辱使命,就重重地赏赐了他。
当下,市面上出了一本畅销书,叫《有礼走遍天下》。这里面也讲道:现在中国的很多礼已经变得很扭曲、很畸形了,这导致我们现在一谈起“礼”,很多人就条件反射似的想到贿赂、潜规则或拍马屁一类的东西。其实真正的礼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礼,是礼貌、礼仪、礼节,就算是礼物,也应是用来传递美好情谊、表达亲近尊重的媒介,不在乎它本身有多么贵重。反过来,如果礼物太重,反倒可能让情义变味、交往变性,产生攀附、贿赂、收买或交易之嫌,所谓“金玉其外,炮弹其中”。
当然,送礼也有很多讲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送礼送到心坎上,所谓“美玉赠名士,宝刀送英雄”。笔者一介书生,过于贵重的礼物断然不敢也没机会染指,但也未能免俗地收受过一些礼物。真正送到心坎上,让我留下美好记忆的有这么几件,在这里也老老实实地做个交代。
第一件或第一类是书籍。有一好友,人称“刘当当”。原因是他喜欢经常到当当网购物,特别是遇到心仪的好书,就一口气买下四五本。凡与喜欢读书的朋友往来,他都会袖一两本好书相送。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么个雅号。刘当当人缘关系挺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大概就跟他喜欢以书会友、以书传情有关。我也从他那里受到过不少馈赠,关系日益亲密。
第二件值得珍藏的礼物是一把折扇。这是去某地参加一次笔会的收获。该地是著名的楠竹之乡,盛产竹制品。与会时,每个与会者都被要求题词并署名。而临走时,我们每人就都收到了一把印有全体成员题字的大折扇。回家挂在书房里,是极好的装饰,也是很有意思的纪念。既蕴含了主人的殷勤和雅意,又留驻着对那山那水那些人的美好回忆。能做到这样,礼品的意义就已大大地超值。
第三件特别让人感念的礼物是一个“万寿鼎”。前年作为全省优秀组工干部巡回演讲团的一员到南岳,临走时获一礼品。团里有纪律,不得收受任何形式的礼金礼品。但主人反复说明只是个纪念,市价也就百来元,团长也就默许了。南岳山是寿文化发源地,在五岳中称为“寿岳”。山麓铸有一高9.9米、重56吨的青铜“中华万寿大鼎”。旅游部门把它缩微仿制成拳头大小的文化礼品,寄寓着“寿比南山”的美好祝愿,很受游客欢迎。然而特别震撼的是,当我回家拿它出来把玩,发现鼎底竟然还有一石刻印章,印章上赫然就是笔者的名字。此时此刻的感动,就足以让人久久萦怀了。
正因为看到了文化的价值,现在不少地方都在努力发掘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产品,并将其作为交际往来的有效媒介,意义大,品位高。类似这样的礼品还有河南洛阳的《清明上河图》,山东青州的《赵秉忠状元卷》。这些虽然都是仿制品,市场价格不高,但都极具当地特色,赏心悦目,内涵丰富。比如后者,就是浓缩了中国千年科举的珍贵文物。我国科举制度历经隋、唐、宋、元、明、清1300多年,产生过700多名状元,但保留下来的状元墨迹却只有这唯一的一件。这是1598年赵秉忠根据万历皇帝亲自给出的殿试题目《问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用一天时间答写而成的。通过这篇文章,赵秉忠被钦点为状元,故称状元卷。正因如此,这份状元卷就自然成为了一件值得长久收藏的文化厚礼。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人们珍爱的不是玫瑰的实用价值,而是它所代表、所象征的情感意义。在我的印象中,真正的好东西是无价的。当很多有价的东西被消费、被遗忘或被岁月处理成垃圾之后,那些无价的文化元素反而熠熠发光,持久地闪烁在人们的情感和精神深处。
来源:今日宁乡
作者:刘怀彧
编辑:陶湘